瓜魔搖搖頭：“我在那兒捉到一條很大的魚——它用鰭把我的小腿肚兒劃開一道口子，惹惱了我，我用拳頭砸了一下它的腦袋，它才顯得老實了。我像抱個小孩兒一樣把它抱上岸來，它直拱動，老想再回到河里去。我就緊緊抱著它……后來走在路上，累了歇息的時候，我就摟著這條魚睡去了。醒來一看，魚不見了，肚子上只沾了幾片魚鱗……”

“哪去了呢？”徐寶冊蹲起身子，驚訝地問。

瓜魔揉揉眼睛：“誰知道！到現(xiàn)在我也不知道。只是第二天我到龍口街上趕集，看見一個小姑娘賣一條魚，越看，那魚越像我捉的那條……”

徐寶冊不做聲了。他開始吸那桿煙鍋。

瓜魔講到這兒像是疲倦了，身子一仰躺了下來。他又伸手去拿起一塊吃剩的瓜，放在嘴里吮著，并不咬，兩眼一直望著那布滿星星的天空。

蟈蟈兒在瓜壟里叫了起來。各種小蟲兒也用千奇百怪的聲音應(yīng)和著。鐵鍋往外噗噗的冒著汽，魚的香味兒很濃了。徐寶冊起身把鐵鍋端下火來。

一個人邁著拖拖拉拉的步子走過來，走到近前才看出是老六哥。他不做聲，蹲在了火堆旁，怕冷似的烘了烘手。他看到那一片片瓜皮，就伸手在瓜魔的肚子上捅一下說：“真是個瓜魔！”

他們?nèi)齻€人一塊兒將魚吃了。這是一頓很豐盛的、也是一頓很平常的夜餐……

第二天，徐寶冊和老六哥摘下了堆得像小山一樣的西瓜，叫隊上的拖拉機拉走了。搬弄瓜的時候，他們發(fā)現(xiàn)一個黑皮上帶有花白點的大個兒西瓜，立刻就挑揀出來，藏到了鋪子下邊。他們記得去年就有這樣的一個瓜，切開皮兒就有股香味撲出來，咬一口，甜得全身都要酥了。徐寶冊說：“留著瓜魔來一塊兒吃吧?！崩狭琰c點頭：“一塊兒吃?！?/p>

一連兩天瓜魔沒有來。西瓜從鋪子下滾出來，徐寶冊用腳把它推進去，說：“瓜魔這東西把我們兩個老頭子給忘了?！崩狭缯f：“瓜魔能忘了我們老頭子，可他忘不了瓜！”徐寶冊點點頭：“也忘不了海——這小東西，簡直是魚變的！這小子該到海上學(xué)打漁。他原想以后跟我們來做營生呢……”

老六哥聽到最末一句想起個事情。他說：“聽人講，村里的土地以后都要搞責(zé)任承包了——還沒講瓜田承包不承包呢。”